漆黑的公路在荒凉的戈壁上蜿蜒前行。
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在路上疾驰，一路直指南方。
说是轿车，却远比轿车要大，底盘近一人高，由四排轮胎驱动，引擎的声音即便很克制，却也像远空的闷雷，充满了狂暴的力量。
苏锦儿坐在吧台边上，手里拿着柔性屏制的显示设备，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苏然躺在远一点的大床上看她，目不转睛。
这辆从地下实验室开出来的房车，让她们在末世里过起了小资生活。
“诺娃，你确定再有一个小时，我们就能穿过这片看不到头的戈壁？”
“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。我的存储核心里有足以重建人类社会的知识。”
“好好好，你厉害，你牛『哔~』，好了吧。我只知道，再不吃点可以嚼的食物，我和然然就要死了。”
“『曙光号』储备的营养液还可以维持十天。你们不会死。”
所以说，和人工智能聊天真是一件烦人的事情。
“有时候真搞不懂，你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。死板得让人无语。”
“我有。事实上，早在二零二五年，我诞生之初就已经通过了图灵测试。”
“嘁，难道证明你存在的唯一证据仅仅是一个测试？”
诺娃陷入沉默。
苏锦儿难得可以在与她的言语交锋中取得优势，心里有些小开心。
“我不知道怎么证明『我』的存在，但我知道我就是『我』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逗你玩，别这么认真，说些听不懂又拗口的话。”
自从苏锦儿把诺娃的程序主体，转存到『曙光号』的主控设备里，这家伙就越来越不解人情。
多半是因为运算力下降，冷冻了部分『神经元』。
“穿过前面那道山谷，是南方最伟大的城市，锡安。”
“哦。”苏锦儿应了一声，按下车窗旁边的按钮，黑色不透光的窗户闪烁，变成了窗外的景光。
正前方，视野的远处，横亘连绵的山峰，脚下的公路笔直向前直刺入山峦之间的阴翳里。
“但愿能见到人烟。”
苏锦儿小声嘀咕了一句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，一头倒在苏然的身边。
她感受到苏然轻轻靠过来的身子发出来的幽香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把她搂在怀里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。
她看着苏然，苏然趴在她怀里。
她还记得十几天以前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是南方的城市，是城市废墟里可能存活的人类。
即便她依旧为这样的目的马不停蹄地奔向远方，但心境早已不同。
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。
她有苏然，又遇到了腹黑AI诺娃。距离上次品尝孤独，已经是记忆都模糊的夜里。
她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还要追寻曾经缥缈的希望。她都不太确定，即使找到了这希望，结局会不会向她期望的那样发展。
她其实满怀踟蹰，可能只是因为之前用力太猛，才使她还有足够的惯性去做眼下的努力。
“麻麻，在想什么？”
苏然的声音把她的意识拉了回来。
“在想过去和未来。”
“过去，未来？”
苏然蠕动了一下身体，仰趟在她的怀里，额头顶在她的下颚。
“关于麻麻的过去，还有关于和然然的未来。”
“所以你们的未来里，没有我？”诺娃用冰冷的语气不合时宜地插嘴。
“这个时候你不说话，没人会觉得你音响坏了！”
“日志记录：冗余代码0x00，强制抢断语言进程。Bug威胁等级三。”
诺娃总是喜欢说些不明所以的话来避开她的责问，这几天苏锦儿已经差不多拿捏清楚了，所以只翻了个白眼，决定不跟一台电脑计较。
突然脸上传来湿润的温热，很熟悉，是苏然柔软的唇瓣，是吻。苏锦儿低头看，看到的眼眸像藏了明月的湖泊。
“未来，再远的未来。然然都会一直跟麻麻在一起。”
“嗯。”
苏锦儿把额头靠在苏然的额头上，轻声回应。心底柔软处萦绕某种浓烈。
“还有十分钟抵达锡安，请做好准备。”
诺娃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，苏锦儿脑门上有几乎看得见的井字，多半是在暴走的边缘徘徊。
『曙光号』已经开入黑暗的山谷之间，公路的两边原本安置的路灯失去了供电，漫长的路途尽是黑暗，只有尽头的光点指示着出口。
“检测到附近有高能反应，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诺娃的声音响起，行驶的速度也快了很多，引擎发出的声响原本被隔绝在车外，现在延伸到了里面，像在行驶的飞机机舱里。
“高能反应？什么意思。”
苏锦儿握紧了苏然的手，从床上坐起来。
“我不知道，数据库中并没有记载这种反应。可能是废弃的反应堆，可能是某种地下能源。也可能是，某种巨型生物。”
“离我们有多远？”
“很近，不到一公里。目前能量状况很稳定，短期内应该不会有问题。”
苏锦儿感受到握着的小手动了动，低头看了看苏然，目光里少的许紧张换成了温柔，轻声安慰她：“没事。”
“现在时速为一百九十公里，穿过这道山谷还要两分钟。”
诺娃的声音传来，这次似乎带了些严肃的味道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苏锦儿的心理作用。
“嗯。”
两份钟说很长，不长。说很短，在此刻也绝不算短。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这两分钟。
随着金色的阳光逐渐淹没极速行驶的汽车，她们终于还是有惊无险的穿过了幽深的峡谷。
只一会儿，那条黑暗的公路已经在很远的身后。
“安全了。”
诺娃的声音再次响起，一直紧绷着身体的苏锦儿终于放松下来，长吁一口气。
怀里的苏然似乎并不是很紧张，枕在她的大腿上，眯着眼似乎要睡着了。
“给我看看外面的样子吧，诺娃。”苏锦儿不想打扰将睡的苏然，小声地和诺娃说道。
诺娃没有回应，直接从车内的天花板上伸出一块二十几寸的屏幕，屏幕闪烁了一下，苏锦儿跟着眨了眨眼，只一眼，再看，便看到满屏花红柳绿。
【从这里开始，就是南方。】
苏锦儿在心里感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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